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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短篇完结】【全职高手/林方】启明星

前几天整理存梗的文件夹,正想着我是不是从来没有写过林方,转头就翻到了这个故事的草稿,索性写完它。当初说好了是给 @南山 的民国AU系列当番外,如果出了本就是G文,但我看这系列恐怕是没有写完的一天了……

看不懂的地方,部分与这篇联动,其余的应该都是我们私下聊起过的人物设定,因为数量庞大,懒得一条条解释,想要知道详细的朋友请直接去催阿秋填坑吧!万一催稿成功了呢!

添个推荐BGM:

人物属于蝴蝶蓝。

 


梦里的许多事情都是没有逻辑的。

方锐梦见自己一身整齐戎装,骑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,沿着一条泥泞老路踢踢踏踏地往前走。这条路他不认识,却领着他到了林敬言以前住过的院子门前。他跳下马背,在院门上拍了几下,不一会儿一个年轻人拉开门,上下打量了他几眼,说:“林老师今天进山里去了,你要是有要紧事,就上那里寻他去。”

这年轻人的脸上笑嘻嘻的,头发有一点乱,眉目间依稀有方锐自己少年时候的模样。梦里尚在盛年的军人稀里糊涂地道了谢,又翻身上马,拉拉缰绳,朝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岔道里走去。

这条路沿途都安静得很,周围的树也高,投下一路斑驳的影子。方锐从头至尾都没有多想,只管向前走,最后竟然就这么上了山。到达大约是半山腰的地方,那匹马闹起了脾气,说什么都不肯再前进一步。他无可奈何,只好将它留在路边,自己叹了口气,接着往前走。

其实方锐压根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一定要见到林敬言,也不知道见到了要怎样,他只知道今天自己非得见到老林才行。这念头领着他一路走到了山顶,上面有一小块空地遍植梅花,这时节里花竟然开得正好,红红白白连成一片。林敬言正站在其中最远的一株下面,青色的长衫上落着点细碎花屑,看见他来,径自站在那里微笑起来。

“老林!”方锐喊了一声。

然而站在花树下的那个人依旧不言不语,只一味地笑着。方锐着了急,伸手拨开一条花枝,不管不顾地往另一头走,偶尔有锐利的树枝刮在脸上也顾不上。他走了好一会儿,猛然发现和林敬言之间隔着的仍旧是那么大的一片梅花林,而那个人却似是在另一头生了根,无论他怎么喊都不肯挪动一步。见着这样的场景,梦里莽撞的青年再管不了那么多,就那么迈开步子跑了起来。

方锐最后还是没能到林敬言面前去。跑着跑着他觉得眼睛里难过,忍不住伸手揉了揉,却只摸到一片干枯褶皱的皮肤,再睁开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自家的天花板了——这时节上海已经入夏,他热出了满头满脸的汗,有些不知道怎么浸进了眼睛,才将他从这场迷梦中惊醒。他掀开薄被,一动不动地在黑暗中坐了好一会儿,最后终于大笑了起来,一边笑还一边说着话,尽管除了他自己之外谁都不会听见。

“这可是几十年啦……”已经是花甲之年的老人连眼泪都笑出来了,“老林你总算又愿意出来见我了。” 

 

在这个夜晚之前,方锐已经有许多年没有梦见过林敬言了。

他不是喜欢伤怀往事的人,虽然和许多旧友仍有联络,但也不常常谈论当年的事。前些年他托了许多关系,辗转得到林敬言当年留在特区法院的工作笔记若干,闲暇时一页页翻开整理,竟也没能让他多做个装着故人的梦。方锐坐在床上细细想了一阵,他这么多年过来,到了今天才忽然开始多愁善感,应该要怪下午来访的喻文州和黄少天。

想通了这一节,方锐顿时松了一口气——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提起的这口气。明明只是一个已经醒过来了的梦,他却觉得自己仿佛还是当年的年轻学生,遇见好脾气的先生偶尔严厉起来,板着脸仿佛就要开始训话,立即就不知所措了。

那时候方锐还是个毛头小子,心里怀着满腔热血,有时便想不起来现实是什么模样。林敬言比他大不了多少,却会替他收拾闯出来的祸,事后好言好语劝几句,他一概当作耳旁风就过去了。只有一次,他几乎把自己闹进监狱,最后还是林敬言亲自到警察局领了他出来。一路上林敬言都沉着脸,方锐乖乖跟在他身后,一句话也不敢多说。最后他把方锐送到了家门口,沉沉地叹了口气,终于还是压下了脾气,认认真真同方锐讲做人的道理。

那晚林敬言讲了十二个字:不怖惧,不矜骄,不怯懦,不强求。他对年轻的方锐说,无论遇上怎样的人或事,如果方锐能做好这十二个字,他也不用总是担心了。方锐不常想起这个夜晚,但他还是渐渐开始照着林敬言说过的话为人处事,几十年间虽不能说没有波折,但总算还平顺。如今乍然梦见故人,倒有些像是林敬言要回来审视他这些年间学习的成果了。

 

最开始的时候,方锐自然是做不到的。他看过太多别人的故事,太容易为旧故的种种遭遇心怀不甘,恨不能找出一万种方法来弥补。

方锐每一次想起那些过往烽烟,都只觉得荒唐,史书上寥寥几笔,就是多少人一生的颠沛流离。像是韩文清和张新杰那样的还好,都是上过杀场守过疆土的人,边境的地界上早就为他们起了块碑,两个人的名字都被妥贴地刻在上面,还因为编制军衔等等缘故并排挨在一块,谁都分不开。像林敬言那样的也不错,一生功过已经有了定论,若有人回头去看那些旧年岁里的事,读一读那些讲特区法院往事的书,里头还能找到他的名字,后面跟着的评价当中多少也有些赞誉的言辞。

可是,还有一些人,像是魏琛和李轩那样的人,还有叶修无意中提起过的旧友,记着他们的人太少了,而且还一直在变少。总有一天,等他们这些老家伙都死光了,就只能剩下不着调的零星野史在几家儿女间口耳相传,最终要湮灭在时光的洪流里。

这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!他们曾经成就过那么多非凡事,最后竟然一点痕迹都留不下——面对那样的遗忘,有谁能心甘情愿地接受呢?

每每想到这一节,方锐心里总是忿忿不平。

但后来他又经历了许多事,吃过苦头也尝过甜头,花了好多年的时间才渐渐想明白,其实这里头也没有什么真正值得遗憾的。这些人原本都不在乎虚名,当他们做下决定,怀着满腔热血投身信仰的时候,大约从没有考虑过扬名立万的事。能留下名字的都是时运所致,而留不下名字的那些人,他们做过的事情虽然不落纸笔,却早就烙在这片锦绣河山里。只要他们为之奋斗的这片土地还在,只要所有的付出和牺牲都没有白费,就足以教他们心满意足,而不会有一丝一毫被辜负的遗憾了。

与天不老,与国无疆,这又是一件多么教人开心的事呀!

想明白之后的方锐,顿时觉得自己在心底替别人斤斤计较一点浮名极其可笑,从此再也没有这样想过。也是从这个时候起,他才真正领会到林敬言教了他怎样好的十二个字。他自定居上海以来同样为人师表,年纪早就超过了那时的林敬言,可他扪心自问,知道自己也教不了学生更好的东西了。

 

方锐重新躺下,闭着眼睛想接着睡一会儿。可他毕竟年纪大了,睡眠很难安稳,屋里的热气又不肯散去,怎样翻身都睡不着。他躺了一阵,终于还是爬起来,一把扯开窗帘,又将半开的窗户统统拉开,好放些凉风进屋。此刻窗外的天空并非一片漆黑,反而隐隐有蒙昧天光自东方亮起,方锐眨眨眼睛,发现昏沉沉天幕上还点缀着几颗黯淡的星子。他看着寥落晨星,又想起来另一桩往事。

那时林敬言在上海特区法院当法官,教书只是额外的兼职,因此给他安排的课并不多,一周只有两堂。就这两堂课,还有一堂正是下午学生们最困倦的时候,任他在讲台上如何声嘶力竭,响应的人总是寥寥。林敬言思来想去,终于决定将下午的课改了形式,或是安排学生们就特定主题讨论发言,或者邀请进步人士来做讲座。方锐回想起来的,便是一堂安排在下午的讨论课。

那堂课的原本主题是什么他已经回忆不起,只记得中途话题转了几转,最后讲台下的学生们七嘴八舌说着“想要做我中华之朝阳”的话。讨论中方锐无意间抬起头,看见林敬言正看着学生中声音最大的一个,温温和和地笑着,只是那笑容里还有夹着些难言的东西。他心念一动,突然大喊了一声:“老师!”

林敬言转过头,惊讶地看着他,课堂里激烈的争论也被他这一嗓子喊停了。方锐得意地扫视了一遍自己的成果,才用玩笑的语气问道:“老师,你是怎么想的呢?”

林敬言没想到这问题会冲自己来,顿时愣住了。台下的学生们都比他小不了几岁,并不怕他,纷纷抓住这个机会追问,最后他不得不咳了两声,才让大家平静下来。林敬言推了推眼镜,说:“你们都想做朝阳,成为照亮中华大地的第一线光明,这很好。但我却只想当黎明前的那颗星星——一个我未必能照亮许多人,但人们看着我就会知道,太阳快要升起来了。”

这堂课后来怎样,方锐同样记不清了,但他还记得自己的年少气盛,大约是看不上这样的答案,如今隔了四十余年光阴回头看,才惊觉十八九岁的自己如何浅薄。朝阳升起,照亮被笼罩在黑暗中的土地,当然是好的,可漫漫长夜中的人们需要的并不只有不知何时才会出现的曙光。怀揣着对黎明的希望不断等待的时刻,抬起头来就能看到那颗预示着黑夜即将消失的星星,甚至比真的见到第一线晨光更鼓舞人心。

方锐站在窗边,看着窗外的晨星,心里却惦记着夏季并不能见到的那一颗。他当年离开上海时踌躇满志,即使被忽然告知回不去了,也并不多么在意,只想着终于有机会大展拳脚。直到此刻回顾往事,他才意识到自己这大半辈子终究还是和林敬言一样,做了别人眼中预兆着黎明将至的启明星。

而现在的他觉得这样很好。

方锐在窗边又站了一阵,看着天边渐渐泛上鱼肚白,困意也终于涌上来。他重新掩好窗户,拉上窗帘,打着哈欠挪回床上。

“老林啊,我好不容易梦见你一次,就让我再见见呗,我有好些话想和你聊……”他絮絮叨叨地说着,也不知道是在同谁讲话,直到重新陷入睡梦才停下。

 

 

全文完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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